要追求什麼?讀’when breath becomes air’

這本書已經在書架上好一陣子了。趁著六日這兩天,一點一點把它讀完。
已經有中文版上市了。”當呼吸成為大氣”,好像是這樣翻的。讀英文版雖然慢,來回反覆在同一頁去揣測作者的意思,因為是垂死之言,作者也算是在我們這一輩的,寫在身為住院醫師的最後一年。每個住院醫師只有一個最單純的目標,通過專科醫師考試,像是某種傳統的入會儀式。每個人,從讀醫學系的第一天,就夢想著這一天的到來。如果這一天來臨之前,你知道,你清楚地知道,那也是你離開人世不久的日子,你要怎麼做?
他是這樣描寫每個住院醫師,通透專科的那一天:

作者全家福

At age thirty-six, I had reached the mountaintop; I could see the Promised Land, from Gilead to Jericho to the Mediterranean Sea.

你的人生目標還會是一樣嗎?

作者從一開始,為什麼選醫學系開始寫。他一開是讀文學的,也拿了不少文學相關的學位。

I had come to see language as an almost supernatural force, existing between people, bringing our brains, shielded in centimeter-thick skulls, into communion.

我很喜歡他在這本書,描寫文學、醫學、哲學、語言,他說文字就是把大腦的想法變成和人的工具,他理解文字的使用,但他也想要瞭解大腦,所以他想當醫生。我也相信文字有super power,可以超越一切,是人為什麼是人,最重要的東西。

解剖課

I couldn’t quite let go of the question: Where did biology, morality, literature, and philosophy intersect?

這也是一直很困擾我的問題,看這本書的時候,會一直有:其實我也有這樣的困擾,但我沒有像作者這麼努力過去追尋心中的問題,想要去找答案。每個人都以為,所有對死亡的疑惑、對生命的疑惑、對哲理的想法,還有文學的作用。曾經我也天真到,只要我可以成為醫生,拿到執照的那一天,這些問題都會解決。但這些問題不可能解決,你心中的疑問,會一直存在著,我一直讀著這本書,希望可以看到作者在書中的某處會有”Ah-Ha”,我想通了。但更多的是對於自己人生的質問,在死亡之前,不停歇地一直問自己。這個問題無法被回答,但不表示你不可以努力去找答案。這本書是寫著作者找答案的過程,他所得到的,和他失去的。

Even so, that first cut, running from the nape of the neck down to the small of the back, is unforgettable.

Cadavers reverse the polarity. The mannequins you pretend are real; the cadavers you pretend are fake. But that first day, you just can’t. When I faced my cadaver, slightly blue and bloated, his total deadness and total humanness were undeniable.

作者從他還沒進入醫學院開始寫,一路寫到他去世之前的心路歷程,有一段是這樣寫解剖課的,對於全世界,無論在哪裡的醫學生,都是一樣的,對大體老師的第一刀,劃下去的那瞬間,就是你入行儀式,那個氣味,那裡的一切,你都不會忘記。以前花時間寫下關於解剖的小說,大抵上就是和這一整段描寫的心境雷同。我們只有在第一開始和最後結束時,會正式著大體老師的臉,那張臉,在其他的時間會用白布蓋著,否則的話,剩下的課無法進行,無法對一個曾經存在的人,把他化成各個單元、各個單獨的器宮、組織。

選科

Indeed, this is how 99 percent of people select their jobs: pay, work environment, hours. But that’s the point. Putting lifestyle first is how you find a job—not a calling.

這裡寫著他為什麼選神外的原因,也給各個有志之士,在醫療崩壞進行式的台灣,說不定還可以看到一線希望?他是這樣說的,過好日子、輕鬆的生活,選這樣的生活,叫做選工作,但我想要選志業。

作者也沒有批評的意味,也沒有說什麼樣的選擇是好的,是壞的?整本書他都沒有提到他不喜歡神外,他甚至在治療之中,還嘗試回到工作崗位上,把最後幾個月的訓練結束,完成住院醫師生涯,好像那才是完成他的生命。才是他最想做的。但他也提到,如果可以,他想要多陪妻子、他也想要多寫文章,想要寫出點什麼。

生病和死亡

Severe illness wasn’t life-altering, it was life-shattering. It felt less like an epiphany—a piercing burst of light, illuminating What Really Matters—and more like someone had just firebombed the path forward.

我覺得文學就是去回答生命的意義,用長長的一段文章,用經驗的描述,告訴你,這不是選擇題,也不是問答題。而是長長的論述文。長得讓你眼花瞭亂,忘記一開始的問題是什麼。他說生病不只是改變生命而已,而是重擊、拳拳到肉。雖然痛得要命,但是卻可以把昏沉的你打醒,去省思,在生命的最後,什麼才是最重要的

it had occurred to me that Darwin and Nietzsche agreed on one thing: the defining characteristic of the organism is striving. Describing life otherwise was like painting a tiger without stripes. After so many years of living with death, I’d come to understand that the easiest death wasn’t necessarily the best.

作者這裡提到生命最基本的本質,無論是達爾文或是尼采,作者提到,生命的本質是努力不懈。無論是哪一種生命,在死已來臨之前,都會想盡辦法的活下去。作者提到除了自己快要死亡的經歷之外,還有自己當醫生的經驗,看著這麼多的死亡在生活的周遭。他提到輕鬆的死亡,不一定是最好的;對生命而已。作者企圖在整本書之中,想要大談死亡,畢竟是離他如此近的東西,他最有資格談這個;但他反而花更多篇幅寫如何好好地活著,在他最後的時間。他也提到,我知道我總有一天會死;只是不知道來的這麼的快。他曾來沒有好好想過自己會死,在死亡來臨之前,可以做些什麼,做更多什麼?討論生命,而避開死亡不談,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有一段談到(是這本書嗎?不清楚)如果沒有死亡,就不要有人去重視生命的意思,是死亡讓我們珍惜,讓我們學會做人。

The tricky part of illness is that, as you go through it, your values are constantly changing. You try to figure out what matters to you, and then you keep figuring it out.

生命中什麼是重要的?

The way forward would seem obvious, if only I knew how many months or years I had left. Tell me three months, I’d spend time with family. Tell me one year, I’d write a book. Give me ten years, I’d get back to treating diseases. The truth that you live one day at a time didn’t help: What was I supposed to do with that day?

I could hear Emma’s voice again: You have to figure out what’s most important to you.

生存曲線

作者每次和他的腫瘤科醫師的對話,像是和一個禪宗大師對話;話語是非常平凡的、平常人聽起來也是再不凡不過的句子,但是放在作者身上,放在臨死之人的身上,就會變得一切都不一樣。作者第一次遇到腫瘤醫師,就一直問Kaplan-Meier曲線,他想知道,他還有幾個月可以活?他的醫師告訴他,你問我一百次,我也不會告訴你。重點不是你還有多久可以活、重點也不是統計,而是什麼對你是重要的?什麼事情是你想做的?

作者一開始很不諒解,覺得自己是醫師啊,你跟我說這些數字,我聽得懂啊。
憑什麼不告訴我啊,大不了我自己去查就好。

過了一陣子,作者自己也提到,那些數字對每一個個人,一點意義也沒有,那些數字沒有辦法決定你剩下的人生、沒有辦法定義你。醫師同儕告訴你,你得也想想什麼樣是重要的,接下來想要怎麼過日子,想好之後,我們再來討論治療。這也是為什麼會有這一本書、作者也回去完成最後幾個月的醫師訓練,也決定要有一個小孩。這一次,都是癌症之後、都是生病之後。

醫生是什麼?

But if I did not know what I wanted, I had learned something, something not found in Hippocrates, Maimonides, or Osler: the physician’s duty is not to stave off death or return patients to their old lives, but to take into our arms a patient and family whose lives have disintegrated and work until they can stand back up and face, and make sense of, their own existence.

台灣人最愛說醫德了。但說再多的道德倫理約束,也比不上一個好的故事、好的文學作品。如果整本書要來挑佳句嚴選,第一句當然是腫瘤科醫師說的:”你得想好什麼對你來說是最重要的”,第三句(第二句在下一段)就是這一段了,我想也是醫界大老最愛說的醫德了,但先不論醫德不醫德。也是每個人、每個對自己職業有想法的人,都可以想想,你要怎麼去交付這個職業的任務,如果只是一般工作、只是拿薪水的,也不用想太多,完成任務就是。但是,如果還願意多想一點點、多做一點什麼,再交付任務之前,如果知道自己的工作不是讓病人遠離死亡、也不是讓病人回到他本來的生活;而是可以的話,讓病人和他的家屬,可以支持著他們面對瓦解的人生,有勇氣面對,了解自己生存的意義。他期待自己可以的話,可以回到工作的話,期許自己可以成為這樣的醫師。

可愛的女兒

I lay on the cot and smiled back, watching her belly rise. There would be so many absences in Lucy’s and my daughter’s life—if this was as present as I could be, then so be it.

Feeling her weight in one arm, and gripping Lucy’s hand with the other, the possibilities of life emanated before us.

這是我整本書,排行第二的句子了。作者在臨死之前,如果我記憶沒錯的話,完成了三件事,一是完成訓練、再來是寫一本書,再來就是有一個生命。女兒出生不久後,作者就去世了。他也知道在他女兒的成長過程,他要永遠缺席了。我無法想像這樣的遺憾。每個人的生命重要順序不同。如果依作者所言,有一個小孩,對他來說、對他整個家庭來說,順位之重要。一邊看書、一邊看著自己的小孩,那些再平凡不過的小事;那些調皮搗蛋的笑聲、煩人的夜半哭聲,瞬間在這些文字之前,變得幸福無比,害怕一個不小心就要失去。

小孩對於作者而言,是最大的幸福;也是最大的遺憾。書末的最後一段是太太執筆的,寫著作者去世的最後一個,最後清醒時抱著自己的小孩,和她說再見。是幸福嗎?

我答不出來。看到越後面,讀書的速度越來越慢,慢到不忍翻到下一頁。

漸近線的人生

So what tense am I living in now? Have I proceeded beyond the present tense and into the past perfect? The future tense seems vacant and, on others’ lips, jarring.

不知道這些句子是作者什麼時候寫下來的?對於時間感開始有種不確定感,不確定現在式、過去完成,那還有沒有未來式。對於讀者的我們,這些句子像是琥珀般,把作者當時對時間的疑惑封存下來,讓我們可以檢視,替他回答這個問題。但我們永遠也沒有答案了。

“You can’t ever reach perfection, but you can believe in an asymptote toward which you are ceaselessly striving.”

這一句,也許就是作者回答自己人生最後的意義是什麼吧。人生就是追求完美,雖然永遠無法達到,但像漸近線般,
你可以一直努力、一直努力地去達到。就像他垂死掙扎,不是要逃離死亡,而是想要留下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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