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我自己-讀歐文亞隆的自傳

Photo by Paul Gilmore

前言

斷斷續續聽了兩個月,雖然不是可以通盤理解,也有很多時候是在車子上開車,有時候外頭的車聲很大,或是小孩子的啼哭聲,無法和文字閱讀比較,但是另外一方面,如果是文字閱讀的話,大概現在還看不完吧。 忘記是在哪裡看到有這本歐文.亞隆( Irvin D. Yalom)的 自傳 。有趣的是,副標是 a psychiatrist’s memoir;在書末的章節,亞隆回首自己的人生和現代的精神醫學,他說他那個年代根本就沒有藥物、能做的事情很少;他說他去學會看到 rTMS 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麼……,覺得自己被留在時代的潮流末端。

另一本是Oliver Sacks的 «On the Move: A Life» , 已經一年多了,但是還沒看完(遮臉),只好之後用聽的比較快……,Sacks是神經學家,Yalom在書中也有提到他,不過說和他不認識。(就是錯把太太當帽子的人/火星學上的人類學家) 因為都是一邊聽一邊做其他事,也沒空做什麼筆記,只好把還殘留在腦海的都寫下來。這兩個月也介紹給學長聽,學長和我,我們常常聊這本書,把自己的生活和看這本書的感受討論討論,寫在這裡的我也不清楚是書中、我的、還是學長的想法了。

如果你去看On the Move 的封面,就是一個帥氣挺拔的男子和重機,跟Becoming myself 一圈又一圈,像是腦子嗎?(其實我不知道是什麼)就知道這兩人的人生差遠了……扯遠了,但如果你聽/看完這一本,你也會認同就像亞隆自己說的,他覺得自己這樣的人生其實真的很幸福。

醫學生和之前

這本就像是所有傳記一樣,是用編年的方式描寫,亞隆講得非常的詳細,從他小時候開始講,講到他國/高中就認識現在的太太,從大學就開始交往了。他講了一段他自己對於失去女朋友的焦慮,這一段我印象超深刻,我一直以為這樣的焦慮感是只有我自己才有,沒有到亞隆也有!

大意是這樣的,亞隆的太太(當時還是女友)在西岸的大學,他在東岸的大學,一個學期可能就見面一兩次而已,只能打電話,他說他那時候還在準備考醫學系(美國要先讀完大學、修過醫預科才能考)而他太太已經是研究生了,他幻想她的身邊總是有高材生、或是醫科生想要把他太太追走。他說他考試那一年超焦慮的,覺得無法好好休息,一方面要考試、一方面覺得自己像是個阿宅還要在家讀書、但是人家已經要準備在人生更上一層樓了。他因此常常睡不著;而且要是沒有考上怎麼辦啊?人家就不要他了。

接著亞隆還虛擬了一段當時的他如果去接受心理治療的話,會怎麼樣和心理師對話。雖然真實裡,他沒有去接受心理治療,而且那時候的他也不知道有這東西。

這一段的對話裡,心理師問他為什麼這麼擔心,是有什麼要失去的徵象嗎?亞隆回答說沒有。再問他,那是因為你考不上;亞隆說,不是,我成績超好的;那你擔心什麼?心理師又問。透過事實比對心理的恐懼,讓青年亞隆可以 覺察 自己的焦慮從何而來。

亞隆在書中寫到,等他考上了,他這一切的焦慮就完全消失不見了。我(我推測)和亞隆當時年紀相仿的男性們,或許也有同樣的焦慮吧。

他也提到其實他一直以來很喜歡文學、哲學,還說了在高中時,把圖書館的傳記人物的名字打算從A讀到Z(忘記他有沒有說到他讀完沒),而和當時女朋友也常常在聊書的內容在約會等等。

會想走醫科是因為覺得科學很有趣、文學也很有趣,但好像只有醫學可以兼顧這兩者(這跟我當初說服自己的理由也很相似)

住院醫師時期

人生就是不斷的選擇選擇又選擇,你可以讀到亞隆他自己在人生的選擇時,選了什麼又為什麼而選,我覺得這部分很迷人。因為我們人生在每一個時間點,都只能選一次,即便你可以重選,但因為時間點的不同,也意謂著和當時是不一樣的。他說了很多東西,即使是過了五十年、即時是在美國,和我們這裡國情不同,但有些東西的理由是類似的。

他說他當初會選精神科還是和他選醫學系的原因是一樣的,好像科學非常有趣,不想離科學太遠,但文學、哲學也十分有趣啊,有沒有什麼科會用得到什麼文學哲學的啊,所以選了精神科;這也和我自己當初選精神科的原因類似(沾大師的光)

因為和學長差不多的時間讀到這一段,所以花了不少時間說說自己當初在這些時間點,是怎麼做選擇的。有趣的是,亞隆不是一開始就想要成為心理治療的大師;是當時只有心理治療能做;也不是他想做團體治療,是他的老師和他所處的地方有在教,所以就跟著學跟著做;也不是他要推廣存在主義取向的心理治療,而是他住院醫師期間(還是醫學院時期?)讀了不少哲學書,還跑去修哲學相關的課程,有所感而把這些學說整理整理。

有時候,我會想,就這樣?不過再回頭想想,也是啊,人們能看多遠?這就是他人做傳,和自己寫傳的差別。他人來寫,總是要說主角是從小目光遠大要改變世界;亞隆自己覺得沒有說我因為想要幫助別人,所以立志走這一行。而是,走這一行好像不討厭,有些東西我也喜歡,再花點時間鑽研,咦,好像可以幫助到別人,而且有很好的回饋,所以就繼續做、繼續學。

其他

接下來就像所有的小資中產階級一樣,他一路從主治醫師當到系主住,做做研究,寫了幾本教科書(團體心理治療、存在主義心理治療)等等,還有因為(越戰?)到夏威夷幾年,在那邊都不想要回來了,還想要在那裡找份工作,養了三個小孩到成年,終於可以退休了,耶~~~。他說這段時間都忙於工作,所以小孩都是太太費心(他好像有說如果可以的話,應該要多花時間陪家人)。於是他有空有閒,又不能忘情於文學,決定開始寫小說。寫了一本又一本,其實這本書就是他所有小說的總結,他有一本一本提到,是怎麼來的,還有創作的當下是怎麼樣的時空背景。

我不是大師

這應該是最比較末段的部分了,可能是因為學長先聽完,有跟我提到這一段,所以我特別仔細聽,他說他後來被邀請去什麼存在主義大會,類似有要奉他為這個存在主義大會的創始人,像是榮格、阿德勒、佛洛伊德諸如此類的大師的禪封大會。他說他一點都不要這樣,他不要這個學說變成一個獨立門戶,有特殊排外的手法等等。他覺得他只是把前人的東西整理好,分享給更多人知道,這是他身為一個治療者做到。而不是想要成為什麼大師或是祖師爺。就如同上一篇提到,其實他在存在主義心理治療一書裡也有提到其他學派如完形、榮格怎麼操作存在主義。他自己也提到他是學動力導向的,如果有人願意用認知行為來進行存在主義的治療,他也都非常歡迎,但他非常不想要自己成為獨門獨戶。 順著聽有聲書,也順著讀他的心理治療小說,他也常提到他自己使用的方法,還有一些治療的信念。譬如拿自己當容器、工具,就是希望案主可以改變,可以擁有更好的人生等等。他自己把這些經歷都轉換成小說。小說的譯者也多是醫生,在專有名詞上,讀了好幾本,都覺得譯得十分通暢,讀起來都很舒服。

新科技的衝擊

Photo by Ian Schneider

他也提到晚近幾年,因為網路的盛行,譬如使用skype視訊做心理治療,他說他一開始也是打從心裡覺得,什麼?沒有面到面怎麼做心理治療,直到他的一個客戶(其實我有仔細聽,他用client/patient, 交替使用,但中文用病人好像歧視的味道比較重?)真的因為距離,一到要使用skype,他覺得的確有少了什麼,但又多了什麼,還是可以幫助別人,而且可以克服距離。另外一個是台灣目前沒有人做的,叫 talkspace,簡單來說就是用簡訊來做心理治療。亞隆說,這次更過份了,連臉都看不到、聲音也沒有,傳傳簡訊就可以有幫助?他說這公司找他去當督導、去上課。一開始也是覺得很懷疑。但亞隆覺得:只要可以幫到人就是好東西。也許因為科技的進步,本來無法使用到心理治療的人有機會用到。學長說,他聽到亞隆說:「也許是因為我老了」這句話,覺得很震驚。

我也是,但一直想要寫點什麼,可以也不知道怎麼樣用文字來表達比較清楚。這本書可以說是現代精神醫學演化的一個縮影,隨著50、60 年代開始的藥物大發現,好像人類攻破了最後一道防線,結果到90年代就開始停下來了。藥物改變了很多,但是還是有很大的一部分,不知道是什麼。亞隆在這五十年來,看著自己當初所學的心理治療,從主流治療開始退縮,變成一小塊的心理治療。即便是心理治療,也從早期他所學的動力取向的精神分析,變成了認知行為治療為大宗。「也許是我老了」,也很多意思,是跟不上時代了?還是時間不再允許他再學成一個新的東西?或許五十年後,藥物也變成了古老的治療?也許有一天人腦的思考就會化約成一些化學物質的傳遞而已;也許,到時候再回頭看存在心理治療時,再想想,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我的子女們都離婚

亞隆在書末像讀者說,他的三個子女都離婚又再婚,他現在有可愛的孫子,雖然老朋友們一個又一個凋零。他常和他太太討論,他們是做錯了什麼?不然怎麼三個子女都離婚?亞隆好像還是有點介意這點。即使是他的專長、即使最會做心理治療,他,仍然像是個一般人,無法避免自己的子女有婚姻問題,雖然以目前來看,結局是好的。他說因為現在的離婚率高,每個人都想要追求自己。他從很年輕就和現在的太太在一起了,他不知道世界為什麼會變這樣。

還有最後一句,他說:「我也怕死」。什麼?研究存在主義心理治療,大師耶,治療過多少人,而且還活了87歲,自己寫過 凝視太陽 叔本華的眼淚等討論死亡、甚至這就是他的專長耶。他還是說他對於死亡仍然會有焦慮。這就像是達賴說他怕死,他有七情六慾一樣。因為即使讀過再多的書、治療再多的人,因為本身自己也是人,也不可能有什麼完完全全不一樣,所以怕死,在死亡面前還是會焦慮。這是可以理解的。也讓我們鬆口氣。連他都這樣了,那平平凡凡的我們,不也是嗎?他說的「死亡、孤獨、責任、無意義」的人生四大終極關懷,也不是讀讀書、寫寫作,替好多人治療就可以到達終點。他也沒有提到自己這四大是怎麼處理的?不過,有種,這是我最後一本書了,我等待死神的到來,我活夠了,謝謝大家。

值得一讀,推薦給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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